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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emories Lost


朽木白哉覺得空氣冰冷且僵硬。有什麼一觸即發卻又硬生生地嘎然而止,被俐落身手封住的千本櫻讓他覺得陌生,以及,久違的熟悉。
他想,四楓院家的公主身手依舊矯捷,朽木家的當家主出招依舊淩厲,可是掌心的茧還是不經意間透露了時間的足跡,便真的有什麼不一樣了。
比如所謂的立場,比如所謂的堅持,比如所謂的回憶。
他抬起頭,懺罪宮上明晃晃的太陽照得他眼睛生疼。
撕裂一般。

朽木白哉想起多年前的某個清晨。
志波家的老大誇張地趴在院子裏的草坪上抱怨圍牆太高草地太硬,而四楓院家的公主則驕傲地坐在高高的圍牆上悠閒地晃著腿。
在陽光下,她雙手一撐輕輕躍下,金黃色的眼眸帶著貓一般的狡黠。“我是四楓院夜一,摔下來的那個叫志波海燕。”
他看到她嘴角上揚微微一笑,“初次見面,白哉小弟。”

白哉那時只是站著,沒有說話,也沒有任何的回應。然後他便轉身,合上拉門,裝做什麼都不曾聽到。
透過拉門的縫隙,他看到老管家將那兩個人恭敬地請出府。他忽然覺得有一點點的失望。
四楓院夜一,他想。四楓院夜一,他拿起筆寫下她的名字。

第二年初春的時候,白哉和夜一坐在有風吹過的院子裏,看海燕俐落地爬上櫻花樹搖落一地的芳菲。
天很藍,陽光也很好,夜一忽然笑著說,“我們去流魂街捉迷藏吧。”
毫無徵兆。
海燕聽了咧開嘴笑了,三下兩下從樹上翻了下來。
白哉看著夜一鬢間的髮絲被風吹起,他輕輕點了點頭。
雖然他清楚地知道,這當然是不被允許的。

然後他們遇到了穿木屐的少年。
然後他們一起進了真央靈術院。
然後他發現,他們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。

白哉想起海燕曾經玩笑般地問他,有沒有後悔被拉著去流魂街,一次又一次?
白哉沒有表情沒有說話不是不想而是不知該如何回答。
他看著那個和自己一同長大的男孩子,發覺自己可能其實並不瞭解任何人。
包括海燕,也包括浦原和夜一。
如果沒有去,或許就看不到蒲原,就看不到緋真。
就永遠都看不到那驕傲的四楓院家的公主眉梢帶笑地追逐風的腳步。
這是代價,他對自己說。

“也許是,”穿著天藍色劍道服的少年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,黑髮間銀白色的牽星箍折射著初夏的陽光,“也許不是。”

白哉記憶中的夜一,只穿過兩次和服。一次是女兒節的時候被逼著穿的,另一次則是在相隔多年後自己的婚禮上穿的繡有家紋的和服。
白哉靜靜地看著她,看著從遠處緩緩走來的這微笑的驕傲的公主。
無懈可擊,滴水不漏。
這樣衣著華麗雍容高貴的夜一,是任何人都不曾見過的。

夜一走到緋真的面前,執起她的手,把一支刻有四楓院家家紋的金色髮簪放到了新娘的手中。
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,她一字一頓地說四楓院家要將緋真收為義女。
然後她微微轉身,把緋真的手交托到了白哉溫暖的掌心。
“我把我心愛的妹妹交給你了,”她抬起頭,直視著他漆黑的眼眸,“請好好照顧他,白哉。”
夜一的這份賀禮來得如此倉促,就如同轉天傳來的消息那般,猝不及防。

“夜一跑了,”海燕坐在白哉的辦公桌上,眼睛卻看著遠處的天空。“四楓院家的公主協助重犯蒲原潛逃了。”
白哉看著他跳下來走到窗邊,他聽到那自由奔放的傢伙繼續說,“或許,這樣也好。”

朽木白哉走回六番隊,拉開辦公桌的抽屜,從角落裏拿出那支髮簪。
他發現原來曾經耀目的金黃色早已有了淺淺的劃痕,光鮮不再。
他想,他的記憶遠沒有這髮簪一般清晰真實。
他想,早晚有一天時間會將這殘存的一絲記憶也徹底磨滅。
他想,也許他可以奢求些什麼永恆,比如她金黃色的眼眸,比如她狡黠的笑,比如她唯一一次稱呼自己“白哉”而不是“白哉小弟”的聲音。

銘記於心。